潮新闻 记者 严粒粒 朱浙萍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鲁兵儿童文学馆 金华金东区委宣传部提供
眼前,有一副不寻常的桌椅。桌子是好的,椅子的四条腿却被它的主人锯掉了一截——主人的眼睛一只近乎全盲,另一只连现在视力表的第一排都看不清。矮一点的椅子,能让他凑近桌子编稿子、写稿子时不那么累。
从左到右:鲁兵、任溶溶、孙毅、圣野
5月29日,鲁兵儿童文学馆在金华市金东区琐园村的润泽堂开馆,这里是鲁兵的故居,这副桌椅是展品之一。鲁兵就是如此伏案,编辑、创作出了《365夜》《小猪努尼》等至今畅销的儿童文学作品,并获得了首届韬奋奖。而他自1946年开始发表作品以来,已经出本了近百部而作品,获得过无数国家级乃至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的荣誉。
《小猪努尼》
在鲁兵去世17年后,人们建起一所儿童文学馆的意义,绝不只是用来纪念一位颇有成就的乡贤。当天,十余位儿童文学界专家齐聚,讨论着一个问题:面对今天蓬勃发展的儿童文学,自言要做小朋友的“大朋友”的鲁兵,给我们留下哪些启示?
把孩子放在“本位”
鲁兵晚年时,曾说过一句话:“但有三生石,愿做孩子王。”而要做成“孩子王”,一生都和孩子打成一片,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鲁兵与孩子们
鲁兵的创作主要集中在幼儿文学。少年儿童出版社原副总编辑洪祖年认为:“幼儿文学比写给大人看的更烦难,因为幼儿还掌握不了多少词汇,要在几百个语词中,编织出好看的故事、好听的儿歌,那真是很了不起的。”
鲁兵还提出“儿童文学是教育儿童的文学”,认为儿童文学要有一定的教育意义,寓教于乐。在儿童文学作家郑春华看来,要在“好看”“好听”与教育之间做好平衡,鲁兵的做法是——把孩子放在“本位”,放在心里。
“在与鲁兵先生的交流中,我丝毫感受不到说教,反而一直听见他在强调:孩子能听懂吗?”郑春华曾和鲁兵共事过5年多,是上世纪80年代的幼儿故事集《365夜》的责任编辑。这是一部由鲁兵主编,多次修订、翻版,至今总销量达千万量级的文学作品。
“咪咪咪,咪咪咪,哪里来的懒东西;妈妈叫它洗个脸,它把鼻子洗一洗……”朗朗上口、童趣无限的鲁兵儿童诗《咪咪咪》,轻易地就从她的口中流淌出来了,“这是教育,更是艺术”。
鲁兵究竟如何创作孩子能听懂的故事?郑春华回忆了许多细节。
为了更贴近小读者,鲁兵请编辑带着作品去幼儿园念,请孩子们“审稿”;为了加强中国当代幼儿故事创作,鲁兵提出“选题从幼儿园来,作者从幼儿园来”的方针,组织、引导幼儿园老师从孩子们的生活中发现,并创作孩子喜欢的故事,许多幼儿园老师就这样成了作家,入了作协;鲁兵还要求郑春华在编写故事时,要注意把上海普通话“拎”规范成书面普通话“提”之类的细节处理……
儿童文学创作要来自儿童真实的生活,以孩子的视角去观察选材,再用孩子的语言去讲述故事。郑春华相信,这就是鲁兵作品广受好评的原因。
“任何伟大的文学,哪怕是写成人生活的,也要把儿童当做第一读者。”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李建军说,“托尔斯泰曾说:如果我20年前知道孩子们会读我的书,那么我会更谨慎地写好每一行字。今天对鲁兵的纪念,实际上是在强调作家们需要心里装着儿童,想着儿童会从文学中汲取什么样的智慧。呵护儿童就是呵护未来。”
“在耳濡目染中受到美的教育”
不过,鲁兵也并不都“顺从”着儿童。他要做孩子的同伴,更要做他们的引领者——引领他们接受与理解中华传统文化的美。
“我父亲对儿童文学事业一直有种使命感。我最大的感受,就是他对传统文化传承的焦虑。”鲁兵的女儿鲁肖雷说。
创刊于1922年的《小朋友》,是陪伴着一代代读者度过童年的图文并茂的儿童周刊。鲁兵曾做过周刊主编。他曾经专门跑到小学校园,把《小朋友》的一本本封面、封底都摊开来给孩子们看,请孩子们提意见。调查的结果,孩子们特别不喜欢国画。
对此,鲁兵没有听之由之。丰子恺的《喂马》、徐悲鸿的《猫》、林风眠的《水鸟》、李可染的《水牛洗澡》、程十发的《哪吒闹海》、关良的《活捉史文恭》、张乐平的《新春快乐》《祖国的花朵》……在1956年下半年至1958年底他任主编的期间,《小朋友》反而出现了无数“大画家”的墨宝。
林风眠为《小朋友》画的《水鸟》
鲁肖雷还记得,父亲在杭州看了一次画展后,为了讨要关良、林风眠的墨宝,一路打听画家居所,并登门拜访,成为一时佳话。而他拉着年长自己20多岁的老友、画家陈秋草一同创作的水墨图画书《小蝌蚪找妈妈》,当年就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得到大奖,并随后在海外发行,世界也因此多领略了一分中国水墨的魅力。
鲁兵与陈秋草共同创作的《小蝌蚪找妈妈》
《鲁兵评传》中记录,鲁兵在后来的一篇随笔中解释:“我们选刊这些国画,并非由于过高地估计了孩子们的欣赏能力,而是指望他们在耳濡目染中受到美的教育,渐次熟悉自己民族的艺术。”
鲁兵,害怕孩子们不懂欣赏国画,也担心传统戏剧会在时尚潮流中被冲走。
鲁肖雷还给文学馆还捐赠了一批磁带。那是鲁兵从全国各地收集、录制来的戏剧,京剧、婺剧、沪剧、昆剧……
改革开放初期,西方文化冲击很大。“那时候,我父亲在汽车上听见年轻人聊昆曲,说完全不知道这种戏剧有什么意思。他担心极了。”鲁肖雷记得,由此,鲁兵踏上了中国传统戏剧的改编之路,跑遍各个省收集素材,并先后出版了《包公赶驴》《狗洞》两部面向儿童的戏剧故事书。
后来,作家林海音认为这是能帮助台湾孩子了解祖国优秀文化遗产的读物,将其引入台湾出版。此外,鲁兵还改编了一大批中国经典传说,创作出了《小西游记》《小济公》等作品。
“什么样的文学,养育什么样的儿童。”李建军相信,接受优秀传统文化熏陶,幼儿时期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,在传承和弘扬中国传统文化过程中,他们会逐渐挺起中华民族的“精神脊梁”。
做及时回应时代之需的人
伴随着时代的发展,时至今日,儿童文学已经不仅仅意味着文本——
在位于浙江中部的山区县武义,围绕汤汤等知名儿童文学作家延伸的童话产业,已推出10多部童话微电影、剧本杀,120集童话广播剧,形成了在主题研学、影视联动、学术论坛、创作孵化、文学赛事等多领域围绕童话深耕的文旅产业链。
今年4月,武义第八届童话大会开幕
在浙西南童话小城丽水云和,近年来,木玩产业链不断延伸,探索与儿童文学、与动漫、幼教、旅游、养生养老等相关产业的融合发展。
这些都代表着儿童文学正在跨界。这是时代给儿童文学带来的新面貌。
鲁兵就是一位会及时回应时代的作家。他之所以创作《365夜》,就是因为那个年代的家长反映,满足不了孩子们每天想要听故事的愿望。因此,鲁兵才打算推出一本集结中外古今的故事书。
他在随笔中写道:“不知道‘夸父追日’‘精卫填海’,也不知道‘小红帽’‘灰姑娘’,只能是个缺乏起码的文化教养的人……这部书也及时为失去十年学习机会的年轻父母补点课。”
在专家们的讨论中,许多人对儿童文学发展的新形势而提出了思考。
例如,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党支部书记肖惊鸿研究了许多年网络文学,注意到网络文学读者,大部分都是未满18岁的青少年。“我们如果不研究网络文学,就不能说全面掌握了儿童文学的话语权。”
再如,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导演赵宇提到了,如何更好地创作、改编儿童剧。面对当下火热的儿童剧市场,他必须得平衡好引进剧目的本土化,因为“让中国人带着假发套洋腔洋调地表演,是个很别扭的事情”。继续追问,则是近年来国外引进剧目数量越来越多,国内原创剧本亟待突围的现状。
……
在鲁兵儿童文学馆开幕之际,金华金东区也同步启动“鲁兵杯”儿童文学剧本征集大赛同步势启动、发布儿童文学主题研学线路、设立“小蝌蚪成长助学基金鼓励贫困儿童文学创作。“我们希望通过一套组合拳,多维度推动新时代儿童文学走向更美好的未来,让儿童文学更有生命力,更出彩出圈。”金东区委宣传部副部长魏康星说。
当儿童文学已经不只是文学圈的事,做好小朋友的“大朋友”们也将是全社会的责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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